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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一 四季如春的丹氏聖域令人難以察覺歲月的流逝, 醉人的花香和悅耳的鳥鳴,慵懶的斜陽在丹氏離宮窗明几淨的書房拉上一道道金澄澄的光影, 每到午後,丹翡總是特別地愛睏,唯獨今日不然。 自爹娘相繼去世,一肩挑起當家重擔的兄長就喜歡拿自己的年紀說嘴。 「丹翡年紀尚幼,不適合習劍。」、 「丹翡年紀尚幼,不適合唸書,先習字即可。」、 「丹翡年紀尚幼,不適合過問聖域政事。」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連幼時玩伴的兩個侍女翠兒和玉兒都長大成人了,丹翡自己卻還仍是個嬌弱的少女。 這才方覺自己作為護印師,血脈受魔械影響,又因自幼慣服丹藥,壽命與一般人有別。於是丹翡向兄長爭了半天,過度保護的現任當家才總算應允,一有空閒便親自教導丹翡作為丹氏傳人所應具備的知識。 此時少女靠在書桌上,雙手捧著頰,靈靈的大眼歡喜地看著身旁一絲不苟,專注書寫的男子。 每次提到兄長,翠兒玉兒總是羞紅著臉直稱兄長是東離第一美男子, 丹翡重新端詳這張從小看慣了的臉,兄長確實氣宇不凡,一條金鍊如繁星點綴在飽滿的天庭上,煞是好看。 窮暮一戰,群魔降世,橫肆神州,無惡不作,塗炭生靈。 丹氏先祖輝得道於仙,聚勇士,鍛魔械,萃日月星辰之力, 舉天刑劍,則水斷龍舟,陸剸犀甲,封魔除惡,無往不利。 逐群魔人境之外,自此人魔殊途,魔脊相籬。 「兄長,這魔脊敢是魔脊山?聽著耳熟啊……」 「不錯,魔脊山黃泉幽境,常人別說是出入往來,連踏入半步都避之唯恐不及。丹翡可曾聽聞?」 「嘻,上次來賣什貨的販子哥哥告訴我的,他說魔脊山雖然危險,但山腳有一處聚落,專售世間稀罕之物!像是飛天的龍骨、長年不化的冰石、美麗圖樣的膠紙卷……」 丹翡眉飛色舞地細數,「雲朵般的糖葫蘆、夜晚發出七彩光芒的寶石,而且那裡終年積雪,丹翡一直都想見見雪呢!……還說、!」 正講到興頭上,卻嘎然而止。 「還說?丹翡何以欲言又止?」 「還說……」偷瞄了一眼丹衡,細聲道: 「還說……有機會定要帶我去瞧瞧……」 「丹翡,」丹衡眉頭深鎖,語帶責備。 「什麼嘛!兄長其實也是很想出去看看的吧?」 少女不滿地噘起嘴,咕噥道。 丹氏聖域的年輕當家素來尊禮守教,嚴謹自律,兄長的一板一眼是出了名的。無論是日常瑣事還是祭祖祀劍,無一不打點得盡善盡美,人人稱道,唯獨丹翡懂得兄長完美表象下的空虛。 「胡說,丹家使命重於性命,何況是為了那種幼稚的好奇心……」 「當年溜下山腳的村子而被父親大人責罰過呢,丹翡都記在心底!」 「這、那是……唉……」沒想到妹妹還記得陳年往事,丹衡頓時語塞。 生在這仙境似的聖域,從小不愁吃穿,受盡擁戴,看似令人稱羨的人生,他和妹妹的命運自始注定猶如籠裡的鳥兒,被豢養在絕美的花園中。 怎不曾有疑問?怎不曾想擺脫這一切? 打從娘胎就被安排好的命運,守舊古板的組織、對他敬而遠之的下人們,半步不得離開的丹氏聖域美得令人生厭,在這太平盛世,只為守護魔械而活的自己究竟算些什麼? 縱使武功練得再高、劍磨得再利,終究也是無用武之地,僅僅是一天天地在繁瑣的日常中老去、死去。那些年少的反抗,事到如今已成過往雲煙,接掌當家一職後的自己不知不覺竟也麻木了。 現在的丹衡只願相依為命的妹妹能夠比當家的自己擁有多一些的自由。 「但離開聖域還是要不得的啊……」丹衡嘆氣道。 「是、是——」 「稟報!」侍衛長丹羽來報。 「打擾兩位大人。」丹羽看了眼丹翡,欲言又止。 丹衡對妹妹點點頭,後者堅持不退席,對兄長的過度保護擺出不滿的表情,丹衡無奈,只好示意丹羽說下去。 「那魔脊山的小子又擅闖聖域了,咱攔都攔不住啊……!」 「魔脊山?」丹翡不忍驚呼,目光投向兄長。 「沒事,丹翡無須驚慌,這就處理,丹羽留此護衛。」 在遵命出口之前,丹衡已不見蹤影。 |